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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散文] 最珍贵的事,便是十年前我们是一起的满拉,十年后依旧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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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7-6-16 12:38:20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最珍贵的事,便是十年前我们是一起的满拉,十年后依旧是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问琴



下午,一个久未联系的同学忽然发来几个字,“我在你家。”乍看之下,有些莫名其妙,但我随即就明白了。

几乎同时,又有一个同学给我发来了一条视频,入眼是我家的书架,父亲坐在沙发正中,身旁环坐着几个年轻人。父亲脸上的纹路中,跳跃着无法掩藏的欣喜。

今天是周四,他们所在的清真寺放假,于是,他们略一商量,一行五人,驾车从西宁直奔临夏。此行的名目,是经堂久已有之的传统——给恩师开斋。

每逢斋月,各地的满拉——无论是在清真寺里,还是在寺外,无论仍旧是潜心苦读的满拉,还是已经跻身阿訇的行列,无论已经功成名就,或是仍旧默默无闻——都会不约而同地奔向恩师的家,献上斋月的祝福。

晚上,他们几人已在宾馆,我发去视频,看着一张张干净的脸,心底波光粼粼。每一张脸都是熟悉的,却又蒙上了一层许久未见的纱,轻轻覆盖着的陌生,像梦一样。





那一年,我刚刚结婚。随后,辞别相处半年有余的隆康清真寺,向村庄背后遥遥盘踞着的梦魇一般的血色山峰轻轻挥手,在阿訇一脸的不解与失望里,在同学们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祝福声中,毅然决然的背起行李回家。到家时,母亲在廊檐下轻轻笑着。

满拉的旅途,注定了陌生与熟悉的变幻与交织,走着走着,不知何时便散了,随时都有新的人加入,也始终都有人在离开,而当你是离开的那一个时,这份别离会酸楚的更加具体。

当时,父亲在家附近的一座清真寺任教,我的行李直接搬进了那座清真寺的宿舍里。从此,我走进了一个新的群体,我感受到身后投来的陌生的目光,他们在等待着我去认识。我开始与他们休戚与共,一张张陌生的脸,渐渐变得熟悉。

同学们来自各地,新疆、宁夏、云南、河南,每个人的目光里,都涌动着诚挚的光芒。各个欢乐自足,知趣上进。

满拉从来不会轻谈梦想,他们的梦想,伟大的无法言说,又清晰地不用言说。

我们挤在同一间教室里,又睡在同一个宿舍里。那座清真寺并不宽广的空间里,全是我们青春涌动的痕迹。我后来不止一次的跑去看过,路还是那个路,但路的尽头,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,记忆掩藏在尚未拆除的砖缝里,轻叹人间易换。

院子正中,是一棵碗口粗的核桃树,枝叶繁茂,洒下浓荫一地,每个夏日的午后,我们便搬一摞经,环坐树下,父亲出来,给我们上课。

我对那段时光的记忆,大多都围绕着那棵核桃树。那棵树下,巴斯轻抚着父亲的胡须,慢声细语的要求放假,惹得所有人哄堂大笑,我却是深深的嫉妒——我未曾与父亲那般亲昵过,我的记忆中,父亲也从未那般和蔼过;那棵树下,父亲让路退去买雪糕,他搬来一箱小布丁,分发给各位,个个吃的满嘴奶油;父亲不在的时候,我们在讲经的空隙,有时会偷偷望向后方的女校,那扇狭小的绿漆门里,偶尔会闪过一个曼妙的身影。我们离开那儿的时候,所有人的行李,都堆在核桃树下,在群众不解的眼光里,我们浩浩荡荡的动身,像一群侠客一样。

视频里有黑麦,有达伍德,有尔萨,有亚古拜,有百开,有穆萨,他们斜躺在宾馆的床上,两三人挤一张床,还是满拉惯有的住宿方式。

离别是一场宏大的戏,在满拉的生命中漫不经心的上演。待回首,曾在一起的人儿,不知何时没了踪影。我初入寺门时,曾陪伴过我的人,如今只剩尔萨。

最珍贵的事,便是十年前我们是一起的满拉,十年后依旧是。





我们离开那座小清真寺之后,转身进入敬老院清真寺。三个月后,吴忠中寺来人聘请父亲去做讲师,父亲答应了,于是又起身。

吴忠太远,只有十三个人决定追随父亲,剩余的不知所踪。黑麦和百克当时就留下了,转进大祁寺。当时乡里乡亲还有父亲的恩师和同学等一大帮人欢送,在吴忠中寺的大食堂里吃了一顿后,送行的人走了,只留下我们。

在那里一年,有人来有人离开,亚古拜走了了,穆萨走了。待离开时,一起下吴忠的人,只剩寥寥数人。悲戚涌动,我们在深秋,穿着单衣,上了化隆。

我们离开市中心,进入了青藏高原深处的一个村庄,那里的人,喝的是咸得发苦的熬茶。我一开始,颇有些不解,为什么父亲要同意来这种鬼地方?

开业典礼在寒风里哆嗦着进行,那个地方从那时开始就没有热过,一直到了第二年的五月,太阳才有了一些温度。课程从未停止,家住化隆的亚古拜听到消息,又跑来了。

我忽然发现,跑来这里的人,好像都变得无欲无求了。吴忠的生活算不上大鱼大肉,却也是颇为富足的,来这种地方却也能安得下心。生活如出家了一般清苦,寒风呼啸中,继续声嘶力竭的讲经,熬茶也慢慢喝得有滋有味儿了。偶尔主麻后,全寺一起奔赴县城,在饭馆里美美吃上一顿大盘鸡。

两年后,我离开了化隆。又一年后,父亲也离开了。从此,那个集体彻底散场。我去了西宁,转投洮州阿訇门下,其他人不知去了哪里。满拉的旅途,别离太随意了。

最珍贵的事,便是十年前我们是一起的满拉,十年后依旧是。





我告别旧人,融入了一个新的集体,忽然在人群里发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。曾经离开过的人儿,竟然又在林家崖残破的屋檐下重逢了,我激动的热泪盈眶,二话不说,狠狠地捶上一拳。

有人走了,又重逢了,有人走了,便再也回不来了。路退去了饭馆,黑麦回家开挖掘机去了,巴斯不知去了哪里。

而所有有过的集体生活,我最难忘最珍视的,是那个小寺里一起闹腾过的那一群人,时时怀想。

庆幸的是,他们又来了,我在林家崖的讲堂里,又看到了他们。穆萨来了,亚古拜来了,尔萨来了,达伍德来了,最后百克也来了。每一个人都在经受离别,我却在一个恰当的年纪,与一群原本以为不会再见的人重逢了。我暗暗的感赞真主,我们又开始一起闹腾。

我们一起走过的,是生命中最烂漫的一段时光,我们清心寡欲的活着,偶尔,去湟水河边的撒拉饭馆撸串。又是三年。

我又独自一人离开。随后,清真寺被拆了,所有人都搬进了河边高档小区内暂时搭建的活动板房。后来我去告别时,看着那低矮的平房里蠕动的人们,和同样是在平房里的阿訇,又抬头看看身旁林立的高楼大厦,无可言状的悸动,看来先知的继承者注定要经受清苦的磨难。

越往后我越发现,所谓满拉的梦想,不过求真两个字。生活不停地在为梦想设限,又不停地在梦想面前败下阵来。日后想起,我会更感谢那些清苦的日子。

他们依旧在林家崖苦读,今日周四,便去临夏给父亲开斋了。去了我家,我便觉得是与我相见了,久别之后,我们又重逢。

最珍贵的事,便是十年前我们是一起的满拉,十年后依旧是。


转自《作个闲人》微信订阅号
发表于 2017-6-16 14:02:48 | 显示全部楼层
所谓满拉的梦想,不过求真两个字。  说得真好   有这样的梦想,何愁教道不兴盛?
发表于 2017-6-16 16:48:48 | 显示全部楼层
不忘初心,希望每个人都能坚持自己的第一举意
发表于 2017-6-16 16:53:55 | 显示全部楼层
愿你出走半生,归来仍是满拉。
发表于 2017-6-16 17:58:45 | 显示全部楼层
最珍贵的事,便是十年前我们是一起的满拉,十年后依旧是。说得真好!!不忘初心!
发表于 2017-6-16 20:11:51 | 显示全部楼层
一晃就是数载数十载     
发表于 2017-6-16 21:44:57 | 显示全部楼层
愿我们以后,十年的十年后,心里还是有教门。
发表于 2017-6-16 23:14:54 | 显示全部楼层
老同学的感情,有种战友的情怀。也能看出来大家对教学师傅的尊重!
小时候家乡大大小小的人对阿訇是很尊重的,现在不同往日了。
发表于 2017-6-17 04:04:49 | 显示全部楼层
满啦生活很美好,时不时有磕磕绊绊,回想起来都是珍重
发表于 2017-6-17 23:12:04 | 显示全部楼层
出走流离,为主道出走为主道流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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