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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马在渊
转自 回学馆
日本导演小津安二郎有一句名言:我是个卖豆腐的,我只做豆腐。小津安二郎是世界著名的导演,他却从来不认为自己多厉害,也不认为自己的电影是什么高等的艺术,朴实如他说出这番和豆腐一样朴实的话。这话简单,能量却大。把自己放低不需要刻意,认识清楚就自然低下来了。小津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,自己要什么,才说出这话。
我离开北京差不多三年,这三年也是各处颠沛。放弃北京,是我和内子共同的决定,因为我们很清楚北京没有我们追求的东西。离开后,我们就真成了边缘人物,瞬间和社会脱节,我完全成了职业“坐家”。这个“坐家”不好当,如果沉不住气,马上会被各种诱惑拉下水。吃饭,显然成了最主要的问题。有段时间,我举棋不定,甚至想到去送快递或者外卖,为此还咨询过经常联系的快递员,他说如果勤快一点,一个月万把块钱不成问题。我差点心动,幸而内子使劲把我按住,臭骂了一顿,你搞清楚你自己是端哪碗饭的?不要忘了我们为什么离开北京!好在她比我清醒。于是我又安稳地当起“坐家”了。读书写作发文章。靠点卖书的收入和微信文章的打赏过活,感谢回学馆的读者,勉强能让我缴得起房租。真是勉强二字。
于是我又发起昏来,何必写回回的事,费力不讨好,动不动还成里外不是人的“佩奇”,写点主流的文章还不是手到擒来,在北京不就是干这个的吗?这样一问,把自己问住了,是啊,在北京不就干这个的吗?写点不费力还讨好的文章,对你还不简单吗?但是别忘了你是为什么离开北京的。这番自问自答以后,这回我自己按住自己了。心顿时安静下来。
民间有话“百无一用是书生”又说“荒年饿不死手艺人”,实在是千古不易的真理啊。现在真是后悔自己没有学一门手艺不能养身,学什么不好,非要学个上不能杀敌报国、下不能养家糊口的“斯文”。知感的是,回学馆还有那么多真诚热爱的朋友,能让我勉强有一碗稀饭吃。有时候我下楼看见楼下的青海老乡的拉面馆,常常喟叹,读书有什么用呢?还不如拉面赚钱。说这话,心底里还是有点读书人的傲气在,以为读书就能如何如何。
孔子讲学而优则仕。这话我们理解错了,“学而优则仕”是学而优能仕,不是学而优必仕。于是我心里也就平衡了,我和拉面馆卖拉面的没有啥区别。别太把自己写的东西当回事。有次主麻,遇到几个拉面老乡,拉着我马老师长马老师短,我说我其实和你们一样,你们卖拉面,我卖字。自己想清楚了,也就没有那些负担了。我就是个卖字的,虽然这字和教门有关,但千万别以为你在传道,你是什么学者、作家,你丫就是个码字的。甚至有一天,我还竟然劝一位写书法谋生的老师,我说,你大张旗鼓地亮明你的社会标识,公开招生,咱们靠自己的勤奋和本事吃饭,一点都不丢人。若换作从前,我和他一样腼腆矛盾。
可是你码字也都有人要来教训你。说我不该卖书、不该要打赏,这就是变相贩卖教门。若是以前我听到一定委屈到哭出来。现在不是脸皮厚了,是自己看清楚自己了。咱们就是个码字卖字的,虽然和教门题材有关,咱一没标榜自己是大师,二没故弄玄虚,三没收徒骗人,靠自己的勤奋换点米钱,这个一点都不丢人,和卖拉面一样,卖拉面还不得打个“清真”的教门旗号吗?那也算是变相贩卖教门?!码字和卖拉面一样,欺哄不了顾客,你的面不好吃,再招罗也没人来吃,你文章写不好,读了没意思,就是没人给你打赏。读者和食客一样,哪是那么好打发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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